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品读书画之泼墨与积墨
发布日期:2021-03-11 09:28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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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为人所最为熟悉的用墨法大概有两种:泼墨和积墨。

    泼墨法远在唐代就有记载,张彦远《历代名画记》中就曾提出泼墨法类似于“吹云”特技,过于雕饰,偏于流俗,“虽曰妙解,不见笔踪,故不谓之画”。所谓不见笔踪,本意大概是没有笔墨勾勒,引申意义在于它的不可控性、偶然性。 

   泼墨重在“泼”字,免不了以水和墨直接泼在绢或纸上,利用水的流动性形成自然、自由、自如的融合状态,之后,古人会再以笔法随形就势地勾勒形象等等,而现代画家有时候就直接任其显化,以为新奇自然之相。求新求奇,必会为新为奇所驱使,“我之为我,自有我在”这类本应重在本性的书画理论,就会被曲解为创新的大旗。“泼”之再三,心性会为外相所惑。随波逐流,即为机巧之作。

艺术馆藏品--《双鱼图》


   直至近代以来,科技文明昌盛,泼墨泼彩才成为书画技法中的一类,譬如张大千、刘海粟等,多以此炫技于世,名利双收。而观画者则大多矮人观场,高者呼,矮者应,同喜同悲。南梁昭明太子说过:“夫自炫自媒者,士女之丑行。”文人爱惜羽毛,还是要内敛和谐,宁静从容,好一些。

   积墨法在书画领域一样源远流长,五代董源开启的山水画风格就是侧重于积墨法,披麻皴一层层叠加,以表达江南山水草木的葱茏。宋郭熙《林泉高致》则说“用淡墨六七加而成深,即墨色滋润而不枯”。然后黄公望、龚贤、黄宾虹、李可染等都在积墨法上有所贡献。龚贤的积墨最有特点,润而厚,笔法不急不躁,松动氤氲,有生气。

   积墨法的关键字当然是“积”字,一层层淡墨叠加,有时候甚至数十层,至于空淡从容,浑厚透亮。这需要画家非常安静专注的情绪,更需要笔法的稳健秩序。至于潘天寿说要在“杂乱中求清楚,清楚中求杂乱”等,皆不必当真,求变化不是积墨法的长项,它的特点就是稳定的程式化,稳定压倒一切。近代以来,为了适应展览、宣传的需要,积墨法逐渐以焦墨、宿墨为主,讲究黑、粗、重、丑等等。过犹不及,积墨法的从容不迫才是它最大的魅力。

艺术馆藏品--《富贵鸳鸯》

   总体来说,泼墨法灵动,积墨法从容,都是传统书画中的重要笔法,但笔法讲究的却是性情,无性情不艺术。所以,学习两种墨法的使用却不能止于讲究技巧,乃至于本末倒置。人为技法所束缚,这就是清代四王流弊,过于僵化而不能变通,于是固步自封,难以成就。明董其昌说过:“以自然之蹊迳论,则画不如山水;以笔墨之精妙论,则山水决不如画。”这个说法其实与张彦远的说法一脉相承,没有人的性情赋予,就不会有艺术。

   性情赋予,还得讲究结果。譬如作为欣赏者来说,我们追求的应该是欣赏书画之后的幸福感。技法要服务于画面,我们不能脱离绘画来谈技法。譬如我对《古文观止》中的“报孙会宗书”一直怀有疑问,不是质疑杨恽的才华,但一篇文字,戾气偏激,不仅自己被赐死,还连累家人被流放荒芜,它真值得我们后人学习吗?又如陶渊明那么多诗赋,有的读起来着实令人伤感,但真正让人记住的还是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这类诗句,透过重重困苦之后的从容,才是真正的幸福。

艺术馆藏品--《醉翁亭记图》

   甚至有些意境,在杜甫来说“我生何为在穷谷”,很贴切,很沉痛,他人写出来却不是一个味道。所以东汉马援对自己的侄子说,“效伯高不得,犹为谨敕之士,所谓’刻鹄不成尚类鹜’者也。效季良不得,陷为天下轻薄子,所谓’画虎不成反类狗’者也。”类比而言,敦厚周慎的伯高就是积墨法,急公好义的季良就是泼墨法,积墨法不好最多僵化保守一些,泼墨学不好却会成为歪门邪道。

   当然,泼墨、积墨,都是过河之舟,过于执着,就是刻舟求剑,徒惹后人一笑。


艺术馆藏品--《柳溪荡舟图》


撰文丨陈文璟 

中国艺术研究院美研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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